第4章

段笛笙知道薛霁焜和薛夫人的执念,也知道整个国公府对这孩子的期盼。

她看着地上的签卦。

‘注定夭折’这四字如重石压在心上,让她几乎喘不上气。

薛霁焜却不依不饶,沉声催促:“说。”

段笛笙眼眸变换片刻,还是说出实情:“卦象显示,这孩子将胎死腹中。”

薛霁焜一愣,旋即变了脸:“你胡说什么!”

“他只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,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,你怎能这么咒他?”

他的诘问如利刃,直直**段笛笙心口。

相识至今,薛霁焜对她从来温声细语。

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薛霁焜对她如此疾言厉色。

段笛笙身子一晃,自虐一般又想起从前。

与薛霁焜成亲后,京城有许多人背后嚼她的舌根:“道士也能下山结婚?太清宫的人向来清心寡欲,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贪恋红尘富贵的……”

传到薛霁焜耳中那刻,他一家家上门找麻烦。

更放出话来:“我夫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,再让我听到她一句不是,定不会轻易善了!”

他们之前从未有过争执。

偶尔有,张扬肆意的薛霁焜也会为了她,先低头。

回忆刮骨,段笛笙捂住抽痛的心脏:“在你心里,我就是这样的人?”

薛霁焜也终于意识到这话太过伤人,讷讷解释:“笛笙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偏话未说完,门外有人来报:“将军,柳姑娘突然腹痛如绞。”

突如其来,像是应了这卦象一般。

薛霁焜当即起身出去,走到门口却脚步一顿。

语气的情意凉下去:“无事的话,你便不要再出这院子了,好好为孩子祈福吧。”

段笛笙浑身血液都冷凝,冻在原地。

好半晌,她才攒出几分力气,看向祖师爷,渐渐红了眼眶。

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,天色亮了又暗。

外面有丫鬟婆子低语传来:“夫人还要跪多久啊?”

“不知道呢,将军只吩咐我们看着不准夫人出去。”

“唉,听说了吗?新进来的夫人胎像不稳,将军放心不下,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,咱们夫人是不是要失宠了?”

“噤声,你不怕被下咒……”

言语如刃,划过段笛笙心脏,疼得她几乎窒息……

又煎熬了五日后。

薛霁焜终于出现,一来便上前紧紧抱住段笛笙。

来力道大得段笛笙几乎喘不过气,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。

她知道不该,可心却不受控制,近乎贪恋地汲取着这久违的温度。

可下一秒,薛霁焜却贴在她耳边轻声问:“笛笙,你一定有办法让那孩子平安降生的对吗?”

段笛笙血液直冲天灵穴,瞬间遍体生寒。

逆天改命,为天道不容!

就算是她,也要付出等同的代价。

她颤着声拒绝:“我不能……”

薛霁焜漆黑瞳孔深不见底:“不能,还是不想?”

段笛笙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。

薛霁焜抬手,温柔地覆上她的脸。

“笛笙,我幼时救过你,现在想来,冥冥之中自有定数。”

“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最讲因果,你就当了结因果,救这孩子一命!”

薛霁焜语气平淡,像是随口一说。

实际上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段笛笙。

她欠了他一条命。

现在,到她还债的时候了。

段笛笙的心脏像是被捅了个对穿,鲜血淋漓的疼。

幼时她贪玩跟随师兄弟下山,于灯会上走散,就在她被人贩子抓住即将卖入妓院时,是薛霁焜救了她。

她以为自己与薛霁焜天定良缘。

现在想来,不过是一段孽。

对峙良久,薛霁焜叹道:“笛笙,我爱的只有你,可人活于世,不能如此由心,我还有该担的责任。”

“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,我若出了事,孩子也能给你和母亲一个慰藉。”

他言之凿凿,句句占理。

俊美的摸样与以往无异,眼里的情意也好像从没变过。

可段笛笙看向他,却只觉得陌生。

以前的薛霁焜不舍得她受一点伤。

现在的薛霁焜却能冷着脸提醒她,恩情是要还的……

段笛笙闭上眼藏住伤痛,哑声道:“我会想办法。”

此话一出,薛霁焜凝成坚冰的眉眼又化成了春日暖阳:“这几天苦了你了,我扶你回房休息。”

可回到卧房,薛霁焜又匆匆离去。

她眼眸黯淡地发了半晌呆,压下疲惫起身来到书房,翻找着自己从观里带来的典籍藏书。

想看看,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救薛霁焜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