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他阴沉着脸走过来,看孙建新的眼神,像看贼。

孙建新都被他吓到了,问我:「这位是……」

我瞪了一眼沈南乔,警告他,才介绍:「是我哥。」

沈南乔绷着脸,问我:「他是谁。」

我原本想说实话的,但忽然想到当初骗沈南乔的谎言。

便笑着挽住了孙建新的胳膊,说:「我男朋友。」

「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,哥哥不是一直想见他吗?」

「今天就带回来让你见一见!」

孙建新迅速朝我投来惊诧的一瞥,脸都红了。

但他没拆穿我,只是礼貌地朝沈南乔伸出手:「你好,我叫孙建新。」

沈南乔根本没有接他伸过来的手,而是定定地看着我,暗沉的眸底波涛汹涌:

「你说他是谁?」

我又重复了一遍:「我男朋友,孙建新。」

沈南乔的眼神越发凛冽,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,一鼓一鼓的。

孙建新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,把我护在身侧。

我以为他会动手打人。

可他竟然忍住了,沉着嗓子问:

「去哪儿玩的?」

「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不回家,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?」

孙建新忙道歉:「对不住,婷婷她中暑了,一下午都在医院挂水呢。」

沈南乔立刻担心地看着我:「你没事了吧?」

我摇头,对孙建新说:「你先回去吧,等考完试,再来我家玩。」

孙建新瞄了一眼沈南乔,问:「要不要我去跟叔叔说一声?免得他责怪你回来太晚。」

「不用了。」我只是借他打发沈南乔,可不是真的要把他当男朋友介绍给我爸。

「哥,你先去看看爸回来了没有,我送送建新。」

沈南乔也没纠缠,主动出门去找我爸了。

孙建新见他走远了,才压低声音说:「他不是你哥吧?」

我尴尬地解释:「对不起啊,他是我爸养的干儿子,本来要做我家上门女婿的。」

「我没同意,但又怕他不死心,所以……」

孙建新点头:「明白了,那……我今天冒充你男朋友,你准备怎么谢我?」

我一时为难起来,想不出能送他什么好东西。

孙建新噗嗤笑出来:「逗你的,要是真感谢我,就等考完试,给我打电话!」

他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把家里电话写给我了。

我点了点头:「要是我考上了,一定告诉你。」

「一定会考上的,到时候一起坐车去BJ!」

月光洒在他眸子里,闪耀着令人心悸的光泽。

我一时心跳漏了一拍,不自觉地感到一阵脸热。

他挥挥手,跨上车走远了。

我站在原地,许久不能回神。

直到我爸的声音从村口小路上传来,我才恍然惊醒。

孙建新似乎不是我能够得着的人。

虽然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家庭出身,但不难发现,他的家庭跟我家不是一个层次的。

心里刚刚萌动的些许涟漪,也瞬间消散了。

我爸知道我是昏倒了才没及时回来,也没多说什么,只让我下次不要单独进城了。

沈南乔从那天起,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。

不再老盯着我,地里的活刚结束,他就进城去了。

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,只要他不再纠缠,我才懒得管他去哪里。

没有他在,我能更加安心地复习备考。

孙建新过年也没回来,却托同乡给我爸捎了钱,还给我捎了一套新棉衣。

我以为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。

可我高考结束后,他竟然回来了。

给了我一笔钱。

「给你上学的。」

我数了一下,足足三千块。

在这个年代,城里职工,一个月工资才一百来块。

三千块,对农村人来说,是一笔巨款了。

我还没问,他就开口解释:

「我摆摊卖小百货挣的。」

「放心,都是合法的。」

我几乎可以肯定,他也跟我一样重生了。

这让我越发不安。

沈南乔是个野心家,他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,会不惜一切代价实现他的目标。

我这样的人,只会沦为他的踏脚石,

如果妨碍到他了,会被他毫不犹豫地踢开,甚至碾碎。

我没有他那样的狠辣手腕,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人,

心机手腕无法跟他这样的人相提并论。

换句话说,我斗不过他。

唯一能做的,就是摆脱他。

我没有拒绝他的钱,只是盼着高考成绩下来,能远走高飞。

在等成绩的时候,我已经着手开始准备。

唯一的问题,就是我爸,他能不能跟我一起走。

我爸的乡土情结很严重。

要怎么才能说服他跟我走呢?

我正胡思乱想,沈南乔忽然把我拽入怀中,紧紧抱住:

「婷婷,你可以安心上学,做你想做的事。」

「挣钱和照顾爸爸,你都可以放心交给我。」

「我以后挣的每一分钱,都交给你保管。」

他声音沙哑着恳求我:

「婷婷,我可不可以不做你哥哥了?」

「我想照顾你一辈子。」

我看着他,只觉得荒唐可笑。

照顾我一辈子?

他上辈子也算照顾了我一辈子呢。

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一辈子。

「沈南乔,你疯了?」

「放开我,不然我喊了!」

他没有放,反而搂得更紧,几乎要把我勒断了。

「我是快疯了,被你逼疯的!」

「我去查过了,你和孙建新是刚认识的。」

「他根本不是你男朋友。」

「婷婷,你也是重生的,对不对?」

我仿佛坠入了冰窟窿似的,浑身发冷。

到底还是没骗过他。

「是你阻止爸爸去市集跟我相遇。」

「哪怕我找上门来,你也不肯跟我结婚。」

「无论做什么,你依然无动于衷。」

「婷婷,你好狠的心。」

他慢条斯理地在我耳边低喃。

却远比对着我怒吼让我害怕。

「婷婷,你恨我对吧?」

「我知道我上辈子有多**,多可恨。」

「我不怪你。」

「我没资格怪你。」

「可是现在我想弥补啊,我竭尽全力在改了。」

「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?」

「这辈子我不用靠唐雪艳也能闯出一番事业。」

「我不要大富大贵,不要成为亚洲首富。」

「我只想小富即安,跟你和小川过平凡的一生。」

「你们死后,我才明白,我根本不能没有你。」

「我所努力追寻的一切,都是虚妄,只有你们在身边,才是触手可及的幸福。」

「婷婷,我们重新来过,好不好?」

他喋喋不休,说到最后,竟感动了自己,语带哽咽,眼角挂泪。

我只觉得他可笑至极。

狠狠地推开他。

「沈南乔,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?」